老爷又说:“不过,我还有几句话要问这位贤婿。贤婿,你贵姓啊?”

崔嵬涨红了脸,往楼下风挽月所在的地方瞟了一眼,平静道:“我姓笨。”

“哈哈哈……”楼下游客霎时狂笑起来。

风挽月和小丫头也笑出声来。

连扮演老爷的演员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失敬失敬,真没想到,百家姓里还有姓笨的,该不会是笨蛋的笨吧?”

崔嵬很实在地回答:“是的。”

“哈哈哈……”游客又是一阵狂笑。

老爷微微捂着肚子,忍俊不禁地说:“笨公子,请问你今年多大。”

“三十五。”

“这年龄倒是大了点,不过没关系。那贤婿,你以前读过什么书?”

崔嵬答:“我没上过小学。”

“哈哈哈哈哈……”楼下游客很多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了。

老爷也笑得不行,“你可真是太幽默了。贤婿啊,那你家中还有什么亲人?”

崔嵬顿时转头,目光往风挽月母女看来。

身后一名家丁开口道:“禀告老爷,楼下乡亲说,姑爷在家中还有妻子和女儿,而且她们就在楼下。”

“哈哈哈……”游客又是一阵大笑,纷纷顺着崔嵬的视线,往风挽月母女看了过来。

小丫头赶紧把头埋进母亲怀里。

风挽月淡然一笑,看来旁人都误会了,不过做游戏嘛,误会就误会了,没什么要紧的。

老爷又说了:“在我们大理国,男人有个三妻四妾,那也是男人的本事嘛!女儿,看看这位笨公子,你是否满意。”

演段家二小姐的女演员也是乐得合不拢嘴,双手别在腰间,向崔嵬行了两个礼。

老爷点头道:“你满意就好!众位乡亲,今日得此佳婿,心中万分高兴,晚上我要大摆筵席,还请大家多多赏光。管家,拜堂仪式现在开始。”

喜庆的音乐响了起来,崔嵬跟着那位段家二小姐一起拜了天地,拜了高堂,夫妻对拜,还象征性喝了交杯酒,最后双双送入洞房。

表演到这里就结束了,游客们虽然觉得意犹未尽,但是也纷纷散开了。

崔嵬一直没从红楼里出来。

风挽月和小丫头一起站在外面,不停地往里张望。

小丫头一脸怀疑地说:“妈妈,笨二蛋不会真的去入洞房了吧?”

话音落下,崔嵬就从楼里走出来,身上的红色喜服已经换下了。他走到风挽月母女俩身边,看了她们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小丫头扯扯他的衣服,“笨二蛋,当新姑爷好不好玩啊?”

崔嵬拉长脸,“不好玩。”

小丫头对他扮了个鬼脸,“笨二蛋,大笨蛋!”

风挽月笑笑,牵起女儿的手,说:“走吧,你姨婆和孙公公在前面该等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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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这里有一对很唯美的对联。上联是,下关风,上关花,下关风吹上关花。下联是,苍山雪,洱海月,洱海月照苍山雪。横批是,风花雪月。

短短两句对联,惟妙惟肖地概括了大理的美景。

早春三月,正是大理赏花赏月赏雪听风的最佳时节。

都说世间极致的美景,必然在人迹罕至的地方。

苍山玉局峰的洗马潭,海拔接近四千米,寒冬的积雪还没来得及消融,漫山遍野已经开满了杜鹃花。这种独特的苍山杜鹃,只在海拔三千九百米的山巅之上傲然盛放,一蓬蓬,一簇簇,与洁白的雪花交相辉映,形成了一副十分罕见的,春花与冬雪共存的华美画卷。

如果没有缘分,的确很难观赏到这一番景色。去得早了,杜鹃花还没开放,去得晚了,积雪又已经消融。就算正好赶在这个时节来赏花,还是要碰运气,因为大理地区早春时节的风很大,安全起见,苍山大索道不是时时都开放,赶巧遇上索道开放了,那才能上山赏景。

像孙老头这样的本地人,特别喜欢花花草草,想要上山赏花赏雪,那都得留一个苍山大索道的电话,随时打电话过来了解索道开放的情况,才能准确地得知索道是否开放。

风挽月一行五人坐着景区里的小电动车,直接来到了乘坐索道的下站。很幸运,索道还在正常运行,他们五个人立刻登上了一个大吊箱。这种大吊箱里一共可乘坐八人,工作人员还特别提醒他们要分两边坐,避免摇晃。

孙老头一上去就很自觉地跟尹大妈坐在一边,风挽月只能带着小丫头和崔嵬坐在另一边。

这情况,怎么看都有点像是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带着孩子来游玩的五口之家。

孙老头和小丫头这一老一小都比较呱噪,缆车载着他们缓缓上升的过程中,两个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小丫头趴在吊箱的玻璃上,看着下方的景色,发出阵阵惊叹声:“哇!天龙八部影视城越来越小了。哇!下面那些房子也变得好小,像一个个的火柴盒。洱海好漂亮啊,水都是蓝蓝的,和天空的颜色一样。”

孙老头附和道:“今天天气好,视野辽阔,我们来得正是时候。”

风挽月极目远眺,视线可以看到百里之外的景色。长条形的洱海如同一块瑰丽的蓝色宝石镶嵌在这一片狂野大地之上,连接着上关镇,古城镇,以及下关市区,就连海东那一片连绵起伏的小山峦都统统尽收眼底。

山川辽阔,美景壮丽。

风挽月转头去看崔嵬,他也望着远处的景致,目光深沉而悠远,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缆车越过两座山头,没过多久,就到达了中站。这里是七龙女池站,他们换乘了一个吊箱,继续往上,就再也看不见洱海了,只能看到茂密繁盛的松林。脚下悬空的距离开始变得很高,最高的地方足有百米之高,往下看上一眼都能叫人胆战心惊。

风开始变得很大,吊箱挂在空中微微摇晃起来。

小丫头之前还兴奋得很,现在却害怕地缩在风挽月怀里,“妈妈,下面好高,掉下去肯定死了。”

风挽月轻声安慰:“没关系,我们在缆车里,不会掉下去。”

山里的风刮得越来越大,吊箱摇晃的幅度也越来越大。

哐一声,缆车突然停住了。

小丫头吓得惊叫一声,“啊!妈妈我害怕。”

“不怕不怕。”风挽月抱紧女儿,脸色也稍稍有些苍白。

缆车不动了,他们五个人乘坐的吊箱被大风刮得来回晃动。脚下是百米高的深渊,耳边只听得到呼呼肆虐的狂风声。

风挽月几乎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坐在对面的孙叔和姨妈也露出紧张的神情,小丫头缩在她怀里瑟瑟发抖,谁都没有说话。她感觉到崔嵬朝她靠了过来,温热的大掌紧紧握住了她的右手,仿佛传递给她无穷的力量和勇气。

吊箱内的广播响了起来:“亲爱的乘客,请不必担心。现在风大,缆车暂停运行,稍后缆车会继续运行。”

尽管如此,风挽月还是有种惊心动魄的感觉,怎么做趟缆车,都好像是在玩命?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风变小了,缆车又继续平稳地向上行进。

小丫头抚着胸口说:“刚刚好恐怖啊!”

几个人的脸色都逐渐恢复了正常。

风挽月飞快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崔嵬神情有些失落。

孙老头开始无比自豪地介绍起来:“苍山大索道是不是很惊险啊?这可是全世界海拔落差最大的索道,从两千两百米的海拔,直接可以把人送上三千九百米的海拔,全长五公里多,走完单程就要花费四十多分钟的时间呢!”

尹大妈一看孙老头这不可一世的样子,就忍不住反驳他:“得得得,就你们这里的索道最牛,行了吧?”

孙老头发出一阵嘘声,“你这个婆娘,没点见识。”

尹大妈毫不客气地呛他,“你才没见识,家乡宝,井底之蛙。”

风挽月见状赶紧打圆场,“好啦,姨妈,孙叔,你们别争了。”

孙老头撇嘴道:“好男不跟女斗。”

尹大妈给了他一个白眼,“嘁!”

小丫头捂嘴咯咯笑道:“嘻嘻,姨婆和孙公公吵架的时候,像小孩子一样。”

两个老人在孩子面前有点害臊,都没吱声。

缆车载着他们慢慢升到了海拔三千米以上的区域,周围出现了茫茫白雾,脚下的植被也不再是苍翠挺拔的青松,渐渐变成了苍山上独有的冷杉。

云雾缭绕,缆车就在云雾之中穿行,让人如临仙境。

小丫头一点也不害怕了,睁着大眼睛说:“哇,我们好像成仙了。”

风挽月说:“景色这么美,嘟嘟再来写一篇作文吧!”

小丫头顿时瘪嘴,“不想写了。”

其他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缆车继续上升,视线里慢慢出现了皑皑白雪,还有盛放的杜鹃花。白的一片,红的一片,和积雪一起隐在云雾之中,如梦似幻一般。

孙老头说:“我看了天气预报,今天是晴天,再过一两个小时,山上的云雾都散了,就可以看到满山的杜鹃花了。”

他们五人终于抵达了洗马潭站,刚走出吊箱,寒冷刺骨的空气立刻扑面而来。

小丫头冻得直哆嗦,“山下一点都不冷,怎么这里这么冷啊?”

风挽月赶紧给她穿羽绒服,“山下的温度有十几度,这里的温度只有零度左右呢!”

五人都穿上了厚衣服。

孙老头说:“我们可以沿着长廊继续往上爬,等我们爬到最高的地方,这些雾气也差不多都散了。这里海拔高,要注意一下可能会有高原反应。”

小丫头扬起小脸,兴奋地说:“我不怕。”

然而,十多分钟后,小丫头扶着栏杆气喘吁吁地说:“妈妈,我有点喘不过气。”

风挽月看到女儿小脸有点发白,怕她是高原反应,忙道:“爬不动我们就不爬了,不一定非要到最高的地方看花,在这里看花也是一样的。”

“可是,孙公公说去最高的地方看花最漂亮,我想去。”

“你都已经爬不动,喘不过气了,还怎么去呢?”风挽月往后看了一眼,孙叔和姨妈也已经落到后边去了。姨妈毕竟年龄大了,突然来到高海拔的地方,一下不适应也是正常的,孙叔虽然没什么问题,但陪着姨妈也就没跟上来。

小丫头一脸纠结和不甘,“我想去最高的地方,妈妈,等我休息一下,我们再去好吗?”

风挽月担心女儿的身体受不了,不想让她继续往上爬了。

崔嵬忽然在小丫头面前蹲下身,说道:“我背你上去。”

小丫头又惊又喜,“真的吗?你真的能背我上去?”

风挽月立刻反对:“不行,这里海拔高了,你不能背她。我们不上去了,就在这里,等着雾散了看花就行。”

小丫头面露遗憾。

崔嵬又说:“没关系,我能背她。嘟嘟,上来吧!”

小丫头也不敢直接让他背,就去征询母亲的意见,“妈妈可以吗?”

崔嵬回答,“可以的。”

风挽月忍不住说:“你别逞能。”

“不是逞能,真的可以。”

风挽月抿抿嘴唇,蹙眉道:“如果你背不动她了,就不要继续逞能。万一你缺氧晕倒了,我们可扛不动你。”

“不会让你扛我,你要是晕倒了,我还能扛你。嘟嘟,上来吧!”

“嗯嗯。”小丫头趴到崔嵬背上,喜悦地说:“笨二蛋,你真好。”

崔嵬笑了笑,背起小丫头,又说:“抱着我的脖子,别掉下去了。”

小丫头赶紧抱住他的脖子,惊叹道:“笨二蛋,你的肩膀好宽,比妈妈的宽多了。”

“我是男人。”

“哦,妈妈是女人。”

风挽月站在原地,看着崔嵬背着女儿大步向前走的背影,心头再次涌上那种复杂的滋味。

她是女人,她的肩膀终究不如男人的宽厚。女儿和崔嵬的关系一天天变得融洽,对崔嵬的依赖也在慢慢增加。如果有一天,他又变回了从前的那个崔皇帝,女儿心里该有多难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