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目的地很快就到了,这里是典型的江南水乡,两岸依水而建有着许多黑瓦白墙的明清建筑。看起来挺有特色,其中有一户是每一个游客必去的景点,那是一个当地的大户人家,进门就是个画着蝙蝠的大照壁,下面还有梅花鹿、寿桃等吉祥图案。往里走,有一个小楼,冯莹惊呼:“这么窄的台阶,还这么陡,这是要摔死人的节奏啊。”

导游在上面笑道:“这是以前小姐的绣楼,当然要窄要陡,不然大小姐想下楼就下楼,也太自由开放了。”

楼梯扶手上也满是吉祥意思的石刻。院子挺大,走着走着,大家就散开了,各自去看自己关心的东西。导游与大家约好见面时间,他带了无数的团来这里,早就看腻了,讲的话也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也烦的很,巴不得不需要他带着转,跟着讲。

冯莹拉着岳悠然,一路上她看着什么都不知道,拉着岳悠然问东问西,岳悠然只好担起导游之责,向她介绍这些是什么,那些又是什么。一圈转下来,冯莹对岳悠然那是无比仰望:“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你到底是学什么专业的?”岳悠然对她这样一惊一乍的爱好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得说:“这跟我的专业没关系,纯属个人爱好而已。”

又转了几处,冯莹说要去洗手间,岳悠然等了她半天,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她跑到厕所里去找,竟然没有人,打电话没人接。大概出来以后转向了,人多吵闹也听不见手机响。算了,反正跟导游也约好了时间,她这么大的人了应该知道什么叫守时吧?

在这种人多的地方,你找我,我找你,实在是浪费时间且又毫无效率,不如自己好好看看。

她毫无目的随意乱走,听到不远处有一个响亮的男声大声嚷嚷道:“看,这个是硬山顶式,那边是歇山顶式,是常见的明清民居制式!”岳悠然站定,发现出声的是个中年男子,带着几个同样年纪的人走过来,一路指指点点,她不禁哑然失笑,这人把硬山顶和歇山顶完全说反了,还说的这么起劲。“呵呵……”身边传来一声轻笑,岳悠然循声望去,却是一个年轻男子笑着摇头,嘴角边挂着分明是嘲讽的笑容。

见岳悠然在看他,他马上收起了那个嘲讽的表情,东张西望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岳悠然从他面前走过,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他听到:“能知道什么是硬山顶什么是歇山顶已经不错了。”

“一知半解的半瓶水听着最烦。”

这么萍水相逢的两个人,就在这热闹非凡的、门票价值八十块的景点里为彼此停留脚步,互相看着对方,发出会心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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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呢,然后呢?”四星级酒店的客房里,冯莹迫不及待追问着后续的故事,岳悠然漫不经心的吹着头发:“然后跟导游约定的时间就到啦,我就出来了。”她放下电吹风:“你还说呢,你上完厕所跑哪儿去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不提这个还好,提起这个,冯莹还挺委屈:“你还说我呢,我从厕所一出来,就找不到你人了,打你电话也不接,发短信也不回,还以为你被人拐走了。”

岳悠然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厕所里和厕所外都是满当当的人,说不定擦肩而过就这么错过了也不是什么太奇怪的事情。

没多会儿,房间门被敲响,原来是另外几个女同事约她们去酒吧街逛逛。自从丽江出名以后,酒吧几乎就成了古镇的标配。虽然岳悠然对泡吧从来都没有兴趣,不过说起来也是来了一趟,好歹看看古镇夕阳,于是随着同事们一起出门。

最佳取景处的拱桥那里已站满了人,岳悠然没兴趣往那里去挤,背着抬头看着被夕阳染红的天空,一行归林倦鸟飞过,她的目光追随着飞鸟,却发现不远处的屋顶上站着个人,那瞬间,她想起武侠小说里常用来形容一个男人身姿挺拔的句子:“他站在那里,如同一把笔直的长枪。”

夕阳西下,倦鸟归林,满是火烧云的天空在身后,寂寞高手站于众山之巅,俯视脚下芸芸众生……如果无视他正在打电话的行为,还真有那么点意境,岳悠然脑中突然浮现出《天地孤影任我行》的旋律。反正也没事,她慢慢往那里去,有心看看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青石板的地面凹凸不平,被岁月打磨的泛着油亮的光泽,岳悠然的高跟鞋在石头上敲击着,发出清脆的响声,这里的几处院子都是民宿,现在古镇的夜晚还没有真正开始,游客自然不会这么早回来,是以这里虽然离拱桥很近,但是却一路走来没有碰到一个人。周围那些古色古香的院落保持着过去的风格,里面种着的那些茑萝与牵牛攀在竹篱笆上,红艳艳粉嘟嘟,开的一派热闹。

这里的高墙挡住了视线,岳悠然站在小路当中发愣,她已经完全找不到刚才那个人站着的房子是哪一户了。她有些沮丧,想回去算了,却发现已经身在深巷,不知归路。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巷子沿边的几家客栈门口那些红灯笼次第亮了起来,那一瞬间,岳悠然感到自己好像站在了《千与千寻》那个汤婆婆开的洗浴城门口,不知道会遇上什么神仙鬼怪。

正在这时,有人突然出现在她眼前,把她吓了一跳,本以为那里是墙,没想到是个岔路。那人似乎也被惊到了,又很快镇定下来,看着她:“咦,我们是不是白天在大宅院那里见过?”岳悠然这才仔细打量他,没错,的确是白天那个与自己会心嘲笑的男人。

“你也住在这里?”那男人问道。

岳悠然摇摇头:“我迷路了。”

“往前走出了巷子口就是有凤桥,到那里你就认识了吧?”那男人抬手向前指,一条直路,路的尽头有许多人走来走去。

怪了,刚才自己明明也在这里兜了好多圈,怎么会没看到这么明显的出口?岳悠然对自己那“女人的直觉”一向有信心,怎么今天如此的不灵光。

“好啦,还有朋友等着我,我先走了。”男人挥挥手,向着相反的方向去了。

岳悠然向前走了几步,又想起了什么,转身问道:“刚才是你站在房顶上吗?”

“是啊,怎么?”

“站在上面是能看到什么不一样的景色吗?”

“不是啊,屋里信号太差了,我到上头打电话。”

“……再见……”天地孤影任我行的旋律换做了乌鸦飞过的嘎嘎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