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的香气氤氲在夏日的空气之中,和爵士乐一起酝酿出慵懒又感性的气氛。手工玻璃灯将光晕切割的零碎迷离,印在墙上像一朵朵绽放的琉璃花。“红白蓝”咖啡店一向以情调著称。就是工作日的夜晚也有不少年轻人光顾店里,吧台周围从不缺帅哥美女。

梅仁瑜坐在靠窗的角落里,点了咖啡却喝不下。听到门铃响,抬眼见了约她“谈谈”的马俊,她的胃又开始翻搅了。

——冷静点梅仁瑜,天时地利人和,你三样都占到了。马俊当着银行同事们的面主动约你是天时,同事们都能证明不是你主动挑事。你要求自己挑地点,把地点挑在了众目睽睽、气氛良好的咖啡店里这是地利。哪怕你和马俊一言不合,马俊只要还会顾及他人的眼光就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最重要的是你还有海川这个人和。海川能够证明你和马俊真的没有马俊所想的那种关系,马俊就算抬出“我和我女朋友闹别扭”、“这是我们的家事”的借口也没法从人前把你拖走而不受制止。

这是你的主场,所以不要怕。……就算怕,你也要去面对。

梅仁瑜咽了口唾沫。她放在腿上的拳头握得死紧,有种冲锋前战士的紧张。海川倒是平静得很。他坐在那里喝着他的薄荷苏打水,见了马俊才把杯子放了下来。

“仁瑜!仁——”

马俊见了海川脸色就不对了。他上下打量了海川一番,这才在梅仁瑜和海川的对面坐下,用彬彬有礼的态度问道:“仁瑜,这位是?”

“他是我弟弟——”

“我是海川。”

梅仁瑜的一句“弟弟”差点被海川的自我介绍盖了过去。他向着马俊伸手,一张脸上虽然还带着几分稚气,行为倒有几分干练成熟了。

马俊见年轻但气势逼人的海川瞬也不瞬地盯着自己,竟是有几分要和自己对呛的意思,挤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来和海川握了握手。

“原来是小海啊……我听你仁瑜姐谈过不少你的事情。”

梅仁瑜和马俊出去吃饭的时候,一向都是听着马俊高谈阔论。她很少说自己的事情,偶尔不得不说的时候也是尽量模糊过去。隔壁青梅竹马的事情她一个字都没和马俊提过,更遑论马俊口中的“不少”了。

“你今天怎么跟着你仁瑜姐来了?你还是学生吧?不用上课吗?放假了?要读好大学可不能这么天天出来玩啊?对了你想读哪个大学?以后有什么打算?”

自来熟地用高人一等的语气质问海川,马俊的态度好似他是海川的长辈。说得明确的一点,那就是他完全把自己放在海川姐夫的位置上,连珠炮一样的问题中有种难言的傲慢。

用力握紧了拳头,梅仁瑜胃里泛酸。

“马经理……马俊。川是我让他来的。今天的事和他没关系。”

“我来是想跟你说清楚,你搞错了。”

笔直地凝视着马俊的双眼,梅仁瑜把背挺得直直的。她有些庆幸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干涩发虚。

“啊?你说什么搞错了?仁瑜。”

“首先,请你不要叫我‘仁瑜’。我们不是那种好到能互叫昵称的关系。”

马俊脱下外套的动作明显一滞,鞋拔子脸上的肌肉微微抖动两下。他刚要说话,服务生就走了过来,问:“先生您现在可以点单了吗?”

“……可以。给我来杯拿铁。给和我一起的这位女士来杯鲜橙汁。”

马俊说着冲梅仁瑜讨好地笑:“咖啡对女人不好的。果汁有营养。”

马俊那一脸“你看我对你好吧?”的神情让海川恶心。他皱着眉头,有点理解梅仁瑜为什么不一早告诉他这个男人的事情,早上又问自己能不能陪她见个人了。梅仁瑜恐怕也是被这个自作多情的男人逼到没选择。否则崇尚谁也不得罪的梅仁瑜肯定会用更稳妥、更不伤害别人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仁瑜,我知道你是气不过我和王美娜的事情。但是我信息里也跟你说了,那是王美娜单方面缠着我。她那种不要脸的破鞋你知道的,什么都做得出来。我不可能对她真心的。我——”

“别说了。”

装着成千上万条骚扰信息的手机像是会烫手,梅仁瑜握着手机的手都暴起了青筋来。

“不好意思,我不要橙汁。还有我和这位先生的账单是分开的。”

梅仁瑜交待了服务生,转过头来就对着马俊继续说:“马俊,我不在乎你和哪个女人是什么关系。王美娜千不好万不好,她对你是真的好。不管她出于什么目的,她都是真心想和你在一起的。你嫌弃王美娜,为什么又要占人家的便宜?你说王美娜是破鞋,那你扪心自问,你又算什么?”

“仁瑜,你、你——”

马俊愕然,嘴巴张得老大,脸看上去更长了。

“不说别的,只说我自己。”

梅仁瑜脸色发青,从海川的位置看过去,能看见她放在桌子下面的手也抖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