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已经到了……”

一个人留在房间里的笙歌拿起了梅仁瑜的放在床上的手机。他对着那个和自己成对的手机微笑了一下,然后轻而易举地从梅仁瑜的手机里找到了江烨的电话号码——梅仁瑜从来不在家里开手机的密码锁,即使这个家里还有笙歌这个外人在。

“喂——”

电话那头的江烨有些漫不经心,毕竟打电话进来的是个他从来没见过的号码。

“你好,江爷。我是笙歌,‘江笙歌’。”

笙歌一边给江烨打电话,一边慢慢地抚摸过梅仁瑜的手机,直到看着那屏幕变暗自动上了锁,这才把梅仁瑜的手机放回刚才的位置。

“江……‘江笙歌’?!”

江烨的声音拔高了不止一个八度,即使笙歌看不到他的样子,也能想象得到他现在跳起八丈高的样子:“你、你你你是‘江笙歌’?!那个、‘江笙歌’……?!”

“对,是我。我就是‘江笙歌’。”

“我又有东西要卖了。”

本/文/独/发/晋/江/文/学/城

“这是……?”

梅仁瑜认出海洋手上的那张卡是一张□□。那张卡虽然不是梅仁瑜所属的那家银行发行的,但是作为一个银行职员,大多数银行发行的□□梅仁瑜都分辨得出来。

“我想委托仁瑜姐帮我理财。利润的百分之二十作为佣金给仁瑜姐。”

海洋把卡放到梅仁瑜手里,自己自顾自地开冰箱门找喝的东西去了。梅仁瑜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手里的□□,鉴于她没有透视眼看不到卡里的数据,她只能辨认出这是张各大行里都能见到的芯片ic卡,是另一家商业银行今年新推出的□□。卡上开头四位的编号不是看惯了的常规排列,想来海洋对那家商业银行来说不是一般等级的客户。

要被银行当作重要客户和一般储户分开既难也简单。难在需要数额巨大的金钱交易,容易也容易在只要有钱就能获得认同。换句话说,海洋应该挺有钱的。至少他在开这张卡的时候是挺有钱的。

“这钱是……?”

“我考上大学那年我爸妈不是给了我一笔庆祝费?然后我二十岁生日的时候他们又给了我一笔。还有那什么留学基金。”

海洋口中的“留学基金”梅仁瑜可是印象深刻。

当初海爸爸和海妈妈见海洋在重点高中里也一枝独秀、鹤立鸡群,觉得自家儿子这么优秀根本没必要去和千军万马去挤高考那独木桥。正巧海家的生意蒸蒸日上,海爸爸和海妈妈的交际圈也稍微摸到了些真·豪门的脚后跟。

听他们的新“朋友”说起他们的子女大点的基本都已经在打理家业,小点的也在世界各国的高等学府求学。国外很多优秀的大学,特别是以金融方面的专业见长的大学是非常适合深造的地方,不但能学到许多用得上的专业知识,还能积攒广阔的人脉、大大提升人脉的有效率。因为有心让孩子们继承家业,不少家长早早地就送孩子们出国历练,现在孩子们也算是小有所成。

海爸爸和海妈妈听了这些“朋友”的话,不知道有多羡慕。一下子就动了送海洋出国留学的心思。打听到哥伦比亚大学、纽约大学、加州大学和斯坦福大学读金融或是商贸特别有出息,海爸爸和海妈妈更是恨不得海洋明天就能拿几个msba(商业分析硕士学位)、mba(工商管理硕士学位)之类的学位回来。无奈看似温和的海洋骨子里是个极其固执的人,他父母不问他一声就给他定下的出国计划因为他本人的顽固拒绝而不了了之。

海爸爸海妈妈急于让儿子对出过计划电话,甚至上升到用切断他的经济来源来威胁他。偏偏海洋照样像没事的人一样只做自己想做和愿意做的事情,没有零用钱就去打工。他身材好,气质形象佳。而且还有张令人过目难忘的英俊脸庞。他发传单总是能发别人的好几倍。后来直接被挖角去做卖场的主持司仪、展示模特,做展示模特的时候又被挖角去做平面模特。要不是海洋对娱乐圈毫无兴趣,坚决地拒绝入圈入行,恐怕不需要几年就可以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

海爸爸和海妈妈见他们的威胁反倒是差点让儿子走上娱乐圈这条“不归路”,急忙更换策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海洋则反问他的父母:如果他不出国就是不孝顺父母,就是不敬爱父母,就是不听话,就是逆子;那他要是离家出走和父母断绝关系算什么?如果他不仅是离家出走和父母断绝关系,还出去杀人放火作奸犯科又算什么?他父母把他逼到离家、把他逼到和父母断绝关系,把他逼到用杀人放火作奸犯科又算什么?

换个问题。今天父母能罔顾他的意愿逼着他去做他不想做、不愿意去做的事情,这事情今天是留学,那明天呢?要是明天父母要他去杀人越货作奸犯科他是不是也是遵从父母的命令才算是“孝顺”、“敬爱”、“听话”,是“孝子”?

海爸爸和海妈妈差点被海洋气得吐血。海妈妈直骂“逆子”、“混账”、“真是瞎了眼才生了你这东西”。海爸爸直接吼一声“棍棒底下出孝子”,抄起烟灰缸来就朝儿子脑袋上打。他以为儿子会躲,哪知海洋坐在沙发上动也不动,顿时被打翻在沙发上,额角见了血。血淌进他的眼睛,流过他的嘴巴,海洋好半天都没动,吓得海妈妈以为儿子被老公给失手给砸死了,惨声尖叫着晕厥了过去。

海爸爸自己也吓了个半死,手上的凶器烟灰缸一下子掉在地上砸了脚。海爸爸一声惨叫,倒不知道是先去看儿子还是先去看老婆了。

好在海洋只是晕乎了一会儿就他摇摇晃晃地坐起来。他一言不发地看了一下晕厥的生母,对生父说打电话叫救护车。之后自己扶着沙发摇晃到墙边,又扶着墙边出了门去。

海爸爸那会儿早懵了,只顾着按照儿子的话赶紧找手机打电话叫救护车。等他结结巴巴、好不容易把地址和状况给交待清楚,挂了电话等救护车才发现家门大开,一串血迹延伸到了门外,儿子已经没了踪影。

海爸爸当时有多惊慌错愕梅仁瑜是不知道,但是她还记得海洋那天给她打着打着电话就忽然没声了儿了的事。

『仁瑜姐……我、说不定……就要死在今晚了。』

电话里海洋十分认真地喃喃着。梅仁瑜马上问他人在哪儿。海洋答了个很模糊的范围,接着很快就喘着没了其他的声音。梅仁瑜当机立断地挂了电话,抓了外套就出了宿舍。路上打了电话给120,自己则是冲到学校一处楼梯旁的围墙,从楼梯上翻出了学校的围墙。

120要有准确的地址才会派出救护车,梅仁瑜只能又打电话给海洋。海洋没接梅仁瑜的电话,梅仁瑜只能持续、反复地打。她一边打一边跑到离学校最近的酒吧,在酒吧门口跳上了出租车。

海洋偶尔会开玩笑,可海洋绝不是那种会拿生死来开玩笑的人。因为他知道在病床前痛失生母的梅仁瑜最恨别人拿生死来开玩笑。这是她的底线。越过这条底线的人,无论是谁梅仁瑜都会与之翻脸。所以海洋绝对不会骗她说他出了事,他快要死了。

那天晚上,坐在出租车上的梅仁瑜脑袋里蹿过很多可怕的预想。她很害怕自己找不到海洋,或是找到海洋的时候已经太迟了。她不清楚海洋身上发生了什么,新闻里各种耸人听闻的抢劫杀人、寻衅滋事、无差别袭击路人、□□狂伤人、变态杀人魔、分尸魔、食人癖……还有她亲眼见过的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所有糟糕头顶的想法都在梅仁瑜脑海里打转。

可是等她下了出租车,开始在灯红酒绿的大街上跑着寻找海洋的时候,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希望海洋别出事。即使海洋踩了她的底线,用她认为最恶劣的方式欺骗了她,也好过海洋真的出事。

梅仁瑜一直在给海洋打电话,终于、她在一片嘈杂中听到了海洋的手机铃声。那是单调的、乏味的手机预设铃声。可那铃声对那个时候的梅仁瑜来说却如同天籁。

梅仁瑜终是循着铃声找到了晕倒在已经闭店的面包店门外的海洋。他的身旁有人,却不是上去查看他发生了什么事、想帮助他的人,而是几个端着大铁碗、看起来像是乞丐的儿童。这些脏兮兮的小乞丐正试图把海洋手上的手机给拿走。只是海洋的手抓得死紧,他们才没有得逞。

梅仁瑜大叫一声“喂!”就冲上了前去,小乞丐们受了惊,一下子作鸟兽散。可看梅仁瑜根本顾不得海洋浑身不整齐,显然是被小乞丐们搜刮过。她只是抖着手跪下来去探海洋的鼻息,在发现海洋还能呼出微弱的温热气体后把所有记得名字的神仙都感谢了个遍。

等到姗姗来迟的救护车把海洋带走,梅仁瑜在急救人员的陪同下和海洋一起前往距离最近、有急救中心的医院。等海洋进了医院,梅仁瑜立刻就去挂号。海洋检查好了,护士过来通知梅仁瑜说海洋脑袋上破了个口,因为正好弄破了血管,所以出血严重需要缝针,梅仁瑜立刻点头让护士快去告诉医生让他动手术,自己则是跑去缴费。

等到凌晨海洋被推出手术室外,梅仁瑜陪着海洋移回单人病房。在戴着氧气面罩的海洋身旁坐下,听着心率监控仪的声音,梅仁瑜的泪水才从眼眶里跌落下来。

她有种死里逃生的庆幸。